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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原创AU】雨月之罪

写在前面的话:《临界天下》的剧设,人物性格是基本和剧相符的。雨月之罪,重点在这个罪上。罪人设下陷阱,却忘记自己也将被宣判。如果你是非常喜欢剧版银尘或者幽冥或者吉美或者鹿觉的请注意了,会非常膈应。

 

天气很糟,淅淅沥沥的雨下了半月有余。

巴黎,这座恢弘的浪漫之都完全被泥泞和阴冷淹没,

凡尔赛宫后的小道上,两个影子掩藏在旅行斗篷下,自从前仆役们出入的小门飘了出去。这里自从大革命如火如荼地进行以来,就彻底沦为了废墟:流浪汉、赌徒、乞丐……甚至于野狼都把这儿当成乐家园,旁若无人地游逛在从前绅士淑女们翩然起舞的豪华大厅内。

“我已经打听到了夏尔王子的下落。”声音从左侧兜帽的阴影下传来,平静又稳健,“公爵大人还在等候消息吧。”

“是的。”他们朝着宫殿外的树林走去,“不过我要提醒你,他现在是路易十七陛下,摄政王大人已经借由科隆大主教宣布他是法国国王了。”

“国王万岁。”左侧的男子例行公事般应了一声。

“嘘——!漆拉,声音小点儿。”右侧的男子提醒,“现在那边查得很紧呢。”

“革命党吗?”漆拉·安多尼德掀开他的帽子,“他们自以为代表着穷人,可是像我这样的穷人他们一点也看不起。幽冥·塔尔科,我不是冲着钱去的。如果要钱,我把你报告过去就成,说不定还能弄上个一官半职。他们内部现在告密严重,职位都是用人头计数的,我玩不起。我答应你,不过是觉得那男孩可怜。他遭受不幸仅仅是因为他是法国王位的继承者。”

“好了好了。”幽冥·塔尔科不耐烦地打断他,“最迟明天,我们会去接太子殿下。你要做的,就是把这些金币交给那个鞋匠,让他们举家去喝酒,保证明天晚上日落这段时间家里没人。”

“就这些吗?”

“是的,就这些。”幽冥·塔尔科丢下那袋钱后,径直走进树林,不一会儿便被细密的树枝遮掩了踪迹。

总觉得有些不妥。漆拉·安多尼德摇摇钱袋,金币发出脆响。他慢慢地往回走,一路上,可以看见许多饿殍倒毙在路边。

五年前,大革命刚刚爆发时,他和其他所有人一样,对即将确立的新政权充满希望和热情,仿佛第二天就能摆脱贫困和饥饿,过上彷如贵族老爷们的日子。因此,他和几个玩伴响应号召,舍生忘死地参加了攻占巴士底狱的起义,参加了围堵国王一家的追捕。然而,几年来,国王和王后先后掉了脑袋,他的同伴也死去了两人,现状却没有任何改观,相反变得更糟。

罗伯斯庇尔和他的人已经疯了,他们现在看谁都是保皇党——吉伦特派,平原派,斐扬派——都是人民与自由的敌人。可是,又有多少平民死在这以人民与自由为借口的杀戮下?脚下的尸体就算一个吧?现实让漆拉动摇了,他冷静下来,怀疑起曾经的一切。

他不清楚这场革命已经让多少人丢了脑袋,以及还要让多少人掉脑袋。但是眼下,他下定决心去帮这个曾经是皇太子的男孩,不问派别,不论对错,只凭一个人该有的良知。

雨变大了,从沙沙小雨变成瓢泼大雨。一月份下这样的雨,显得尤其寒冷。

“求求你们,给口吃的吧?”哀嚎声此起彼伏。漆拉想了想,把手伸进钱袋。

金币慢慢地减少,一个又一个,他的心却渐渐填满。如果这些钱能帮你们渡过困难,我少拿几个又何妨?

一阵嘈杂吸引了他的注意。

二十米外,士兵们将一家人驱赶出了他们的房子——四个大人和三个儿童——全都推向墙边。

“处决叛变分子!”人群在一个二十多岁青年的引导下高喊。漆拉一下子愣住了,因为他发现这被驱赶出来的一家是从前参加巴士底起义的同伴,甚至这家最大的儿子还替他挡过一刀。但更令人震惊的是,高喊着处决叛徒的,竟然是被他引荐,加入雅各宾俱乐部的银尘·内索托。

他已经变得让我不认识了。漆拉望着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面孔,觉得不寒而栗。

“预备,开火!”

数声枪响之后,一家人全都倒在了血泊中。然而银尘却站在尸体旁高喊,“背叛正义的人,要把他们从肉体上消灭!”

这叫漆拉泛起一阵恶心。安多尼德,你人微言轻,保持沉默吧,至少你还能救眼前这个。他瞥了一眼横躺在泥水里的尸体,把兜帽向下拉低,沉默地朝前走去。

雨水在地面冲刷出无数小溪,也在巴黎圣母院的圣像上冲出无数泪痕。你们也在哀悼吗?漆拉停下脚步。你们可愿意为这个饱受苦难的国家指明一条出路?还是一如既往地享受高高在上的地位,呆若木鱼?那样的话,要你们何用?

“漆拉?”

熟悉的声音像雨中的雾气般飘荡过来。“鹿觉·纳塔维尔,是你吗?”漆拉惊诧。

“是我。”雨中的女人掀开兜帽。她衣着华美,周身的塔夫绸长裙,根本不像是她的阶层能够担负得起的。

“你活得可好?”漆拉颤抖,却换来一个鄙夷的眼神。

“这应该我来问你才对,漆拉。亏你还想得起我们?当年你为什么不救我们,我,藏河,束海?你是我们的领队,可你却忘了我们!”女人十分激动,以致她领口大开的华服上的胸脯都跟着颤抖起来。

“对不起,鹿觉。”漆拉不知道如何安慰她,“我救不了你们。雷亚侯爵的炮火太强了,我根本……”

“根本就是你不想救我们,不想给我们报仇!还有,不要诬蔑雷亚侯爵,他现在是我的恩主,正因为他的仁慈,我才衣食无忧。”

“你在说什么胡话,鹿觉?雷亚侯爵先抵制革命再背叛国王,这种两面三刀的小人却成了你的恩人?”漆拉静下心来,发现鹿觉衣饰华美却难掩放荡,“你究竟怎么了?”

“我不要你管!我只要你替我报仇!”

“报仇?”漆拉有种说不出的错愕,“杀你,杀藏河与束海的人就在你身边,难道你动不了手?还是被炮弹炸坏了脑子,根本分不清是非?”

一时语塞,鹿觉的嘴巴张开又闭合。

“你胡扯!”

“我没有必要胡扯。雷亚侯爵是屠杀人民的刽子手,但是他现在却在共和国的上层谋得了一个好职位!”

面容逐渐扭曲,这让鹿觉·纳塔维尔变得丑陋。“我今天只是来提醒你小心一点,漆拉。别走吉伦特派的老路。”

“谢谢你的关心,我的作为对得起我的良心。”

“那就好。不要后悔!”她最后抛下一句,复又带上兜帽,闯进瓢泼的雨中。

这是怎么了?漆拉欲哭无泪。一切都变得让人不认识了,难道这世间就没有东西抵得过名利与恐惧的威胁?

回到家已是末日黄昏,漆拉没有去吃饭而是敲响了隔壁鞋匠西蒙的门。

“兄弟,心情不好,能否陪我喝一杯?”

见有酒喝,鞋匠也不推辞,“好啊,我推荐玛丽玫瑰家的白兰地,那叫一个正宗。”

转身离开的那刻,他瞥见了那男孩:路易·夏尔正坐在长椅上擦做好的皮鞋。他的金发乱蓬蓬的,像干枯的草垫。

明天过后你就可以自由了。漆拉默言,心里却愈发忐忑。

“你看什么呢?老兄,还喝不喝了?”鞋匠催促。

“喝,喝。”

虽说社会相当动荡,可是这类遍布街头巷角的下流小酒馆却是比比皆是。漆拉和鞋匠喝了一夜酒,只聊到天亮才回家。

还有十二个小时,我就可以做完另一件对得起良心的事情了。漆拉返回住处,躺在床上遐想。鞋匠收下了金币,也答应晚上继续喝酒。他们聊得十分投机,还有很多话需要细细交流。

整个白天都在平淡中渡过,为了蹲守,漆拉哪也没去。他躺在床上,看着影子的脚步慢慢从西边的墙上爬到东边的窗口。太阳不见踪迹,只有散射的白光笼罩一切。它们看起来总是雾蒙蒙的,毫不鲜亮,仿佛粘腻的蛛网,让万物变得晦暗,陈旧。

太阳会出来吗?这次阴雨天似乎太久了。

混乱的嘈杂声打破黄昏的宁静,漆拉听见隔壁鞋匠家传来孩子的哭号。不详的感觉顿时摄住了他的神经。千万别出乱子,尤其是这个时刻。然而,他的脚刚跨出家门,就被四个人按倒在地。银尘·内索托的声音悬浮于头顶上方,“好久不见,漆拉。我没想到你居然会同保皇派混在一起,背叛人民,背叛我?”

“背叛人民?”漆拉只觉得这个借口太过无耻,“你屠戮无辜者的时候,可想起他们还是人民?”

“那些……”意味深长的轻蔑出现在俊俏的面庞上,“他们和你一样,都是背叛了国家的叛徒。我自认为做这一切都问心无愧,带走!”

接下来的三天,漆拉·安多尼德经历了一生从未有过的黑暗。

他看见了幽冥·塔尔科的身影,他和银尘的老师吉美教授有说有笑,草拟着他们的罪名。“多亏了你的计策,我们才能挖出这些信仰不坚的两面派。”

“过奖了,这一切都有赖于雷亚侯爵,是他最先发现有人同情亏空夫人的小崽子的。这次出击保证了胜利会一直在我们手中。但我没想到,那小崽子用了什么巫术,能让原本对他们一家恨之入骨的人都动摇了本心。”

“现在怎么办?”吉美·伽什拉用手敲敲桌面,他没表现出幽冥·塔尔科那种邪性的快乐。

“设法永绝后患。留着他,始终有人贼心不死。”

“这也是你那家位公爵大人的意思吗?”

仿佛被矛插中了命根一般,幽冥露出干涩的笑容,整个面部肌肉都在抽搐。“我这不是为国家的未来在做事嘛,保证把她搞垮的一家子永不归来。”

没有问询,没有审判,不容辩解,一切都是强加的。漆拉·安多尼德因为最后几个剩下的金币被认定为背叛国家和人民的罪人,将于两日后的黄昏被处决。与他一同赴死的,还有鞋匠西蒙一家——包括他十五岁的儿子、九岁和四岁的女儿。以及其他三十二个因为各种各样原因,被认定为对新政权不满的平民。

结局来得真快。漆拉悲哀地看着雾雨迷蒙的窗外。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会在黑暗中死去;以及再过多久,这样的恐惧才能结束。或许是命运听见了他的乞求。当天下午,断头台因为被另一群身份较高的人借用,他们的处刑方式变成了枪杀。

一月的冷雨把他从尸堆里唤醒的时候,他断了一只手。

伤口的感染在接下来的数天把他压制在生死的边缘,反复发烧,口干舌燥。然而,他始终是挺了过来,在几个收下他金币的乞丐的照顾下挺了过来。虽然拉下残疾,却慢慢恢复健康。

“谢谢你们。”他知道自己必须离开,永远告别这座生活了三十二年的城市。

他去了南方的都灵,他还想去看看地中海。

七个月后,他从码头水手的口中听说了银尘·内索托的死讯,他在雅各宾派的领袖罗伯斯庇尔被处死的第二天上了断头台,他的导师和上级吉美·伽什拉逃去了北方,下落不明。对此,漆拉并未感到多少安慰。

最恐惧的时代过去了,然而这个国家的创伤需要时间来愈合。

新的政治力量上台,清理了一大批旧贵族,雷亚侯爵就是其中之一。据说他被赶出了议会,并没收全部家产。他和他的座上宾幽冥·塔尔科打算投靠路易十八,一路乞讨北上,结果却是被看守庄园的恶狗撕成碎片,尸体扔进山谷。

“罪有应得。”漆拉只简短评价了一句。

直到七年后,这个因为怜悯几乎被死亡笼罩的流浪人才回到阔别已久的故乡。曾经的房屋早已被卖做他用,成了一家高级成衣店。

可能,我真不该回来。漆拉·安多尼德叹了口气,再度离去。

“漆拉,是你吗?”多年前,那个质问的声音再次响起。

“鹿觉。”

“真的是你!”衣着褴褛的女人冲上来拥抱他,却被无情地拒绝。

“漆拉。”鹿觉·纳塔维尔穿着最下层的妓女勉强蔽体的粗布袍子,裸露的胸部全是抓伤和咬伤的血痕,“我当年说那些话是迫不得已的,雷亚侯爵他不喜欢……”

“你失去做他情妇的顺从?”

目瞪口呆。“漆拉,不,不是的……”

“漆拉已经死了,鹿觉女士。”他伸出完全折断的右手,“他死在那个一月的黄昏前,和其他人一样,沉睡在大墓穴的枯骨间。我,只是他的残片。”

断臂滑出紧握的双手,漆拉·安多尼德把尖叫着的童年伙伴丢在身后。

你已经死了,死在1794年雨月的黄昏前。

The  End

2019-7-14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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